夏威夷:海啸前的人文之旅
3月11日上午8点07分,日本地震引发的海啸,致使20呎高的海浪,以500哩的时速(相当于喷气式飞机速度),直扑夏威夷。首府火努鲁鲁海边的酒店底层,大多遭这两米多高的大浪袭击。而此前24小时,我正在海中晨泳,以“告别夏威夷”。3月12日,在旧金山见到《世界日报》报载的上述消息时,我不禁有些后怕,且为自己在夏期间朝夕相处的多国“驴友”和其他游客祈福平安。
我和同伴T这两个加起来130岁的湖南老头首次走出国门,又不会英语,却在美国“自由行”近3个月。预订的广州——北京——旧金山往返机票共8700多元人民币,算起来,离美前的旧/夏往返机票就像是“奉送”的。但夏威夷的七日游,比起我在美西去过的几座城市来,相对要被动和逼仄得多,因为夏威夷的中国城,比旧金山、洛杉矶和拉斯维加斯等地的中国城,小得多,而且离我们预订的旅舍很远,乘坐慢吞吞的老爷BUS,仅往返就得3小时而遍布火努鲁鲁的ABC超市连锁店,却没有旅游攻略网做饭菜的食物。生活不便和语言不通始终困扰着我们。说来惭愧,夏州4大岛中,我们仅到了檀香山这首府,即使市内游,也仅到了珍珠港、夏王宫、火山口和波利尼西亚文化中心等地。人贵有自知之明,夏威夷之行,不得已地偏重“人文”,景点居次,但感触良多,五味陈杂。
这座类似于青年旅舍的,名叫Hokonolo Waikiki Beachside Hostel两栋四层小院落,离机场1.5小时巴士车程,但离海很近,步行5分钟即可“亲水”。是T的儿子在中国国内从网上查到,T又请其堂表姐,一位美藉华人帮忙在网上预订的。但我们到达时,在前台却比划了半个钟头才弄清该交多少钱,因为店员不懂汉语,店里也没有华人。我很无奈,在一张白纸上写了“谁会中文(汉语),请与我们联络。我们不会英文。Mr. C/T”,希望能解困,但无人回应。
A栋201室住着8人,隔成里外两间,外间通走廊,里间带阳台,有厨房、冰箱和卫生间,可以自己买吃的做饭,价约26.9美元/天,含早上9点的自助早餐。大家自取吐司去烤了,夹上果酱、花生酱或涂上奶油,外加咖啡、牛奶或伴侣。
我和T睡一张上、下两层的床,头天傍晚走进外间时,对面床的下铺上躺着个肤色很深但又非黑人的年轻女人,床沿上坐着她的同肤色男伴,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。后来,又进来一个男的,爬进床里靠墙的一面,与那女人并排躺下,那女人才坐起身来。尽管T的表姐在帮忙预订时说过:“你们住的房里,可能会有女的。”我们还是默默地承受了第一轮“视觉冲击”,自忖比《上海的早晨》中的老古董要“坚强”些。但晚上逛街归来时,T见对面的上铺半躺着一位穿吊带装的白种女人,手里捧着一册英文书,在目不斜视地看着。他的目光仍然在对方身上游移了半天,才开始瞪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发呆。我的对面下铺却是空着的,是以,无障碍入眠。但半夜醒来,在窗外路灯光照耀下,却见对面下铺夹上了一块布,依稀可辨,床上躺着两人。次日晨,经再次确认,对面躺着的是昨夜见过的两个男青年,我才“放心”,因为我看过的资料上写着,夏威夷州是禁止同性恋的。后来得知,他们不是南亚人,而是南美秘鲁人。没想到的是,对面上铺的洋女子(20多岁),主动向我“摸林”(早安)了一声,并做出游泳的动作。我连忙“no”,再加上一句赴美后必用的洋浜腔英语“不会英语的旅游攻略网”表示歉意,她又指着自己床里边的冲浪板,示意问我。我不变应万变地连着“no”了两声,再模仿电影中洋人的样子耸肩、摊手,作无奈状。她才笑笑罢休。外游一天晚上归来,T说:“对面上床的走了。”我心想,幸亏自己早上没自作多情,以为洋女邀我“下海”,否则,会出笑话的。
早餐前,又一位穿吊带装的洋女人从里间出来,笑着和我们招呼了一下,指着卫生间,我们当然“no”,示意她先请。她刚出来,里屋又走出一位穿比基尼的矮个,肤色象地中海沿岸国家的拉丁人,旁若无人地迳直走进卫生间,在里面稀里哗啦起来。我向T说了声:“这‘垮势大娘’,又丑又不温柔,还不懂礼貌。”两人便一起下楼早餐去也。过了一会,见同屋那两女,也进了餐厅。后者仍然那身打扮。我已见多不怪,适应了这道“流动风景”,心想,这本就没啥稀奇的,谁叫你来夏威夷?到处可见比基尼。画报和影视上的生动、火爆画面,只不过都变成了实景。沙滩上晾晒的多是白种女人,很多都成了熟龙虾,有的女人穿的就象“相扑”者的“T”裤。
T在餐厅里曾问一位亚裔女孩是否“旅游攻略网”?对方笑答了一句“加崩尼斯”。T没听清,我却辨清对方是日本人。这火努鲁鲁“满城尽是日本人”。从早到晚,成群结队地倘佯在街头,海边。从这点看,日本人的群体性,比旅游攻略网强。中老年的日本游客,男人很多衣冠楚楚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;女人也浓妆淡抹,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防晒霜,象是做面膜,辨不清其本质。就连年轻男女,在晚上也三五成群,十几结伙,大声谈笑,让我想到了“喧宾夺主”和“浪人”。街上的店子,不少是日本人开的,橱窗上写着“日本语,日元OK!”小商品市场里,也有“两替所”(货币交换处),上写“州政府公认”。
有天晨泳时(T在睡早觉),骤然遇雨,一瞬间,海天间出现了巨大的彩虹。我按照在美期间所形成的认知,想找个过路的洋人为我拍照,但回顾皆无。情急之下,我只得求助于一位矮个子的亚洲面孔。岂料,这人不仅是旅游攻略网,还是湖南人。姓李,是从伊利诺伊大学来此开完会后,独自留此观光的学子。异国他乡遇老乡,令我喜出望外,连自己也分不清脸上是雨水,还是泪?更有甚者的是,一路走回旅舍,他竟然是昨夜才入住的,就在我对面那幢楼上。
T本来打算随当地旅行社去邻岛空中看活火山,但费用高达$300。小李建议,同去市区的火山口,我们当然乐得有这位精通英语的同伴。一路上,他谈起昨日去了珍珠港,竟然就在我俩之后那一拨。我则向他叙述了对日本人无所不在的困惑:在珍珠港基地、卖票的,售热狗饮料的后勤服务点上,为何大多是日本人?不禁让我想起70年前那位在珍珠港当了三年电工的日军中将。
当我们仨沿着狭窄的山路拾级而上,攀登火山口途中,忽然一阵风似的,从山上跑下四、五位高大的赤膊汉子,为首的那个黄面孔左胸上,纹着藏青色“武士道”。刹那间,我不禁想起仓颉造出汉字时,作梦也没料到,会被异族用来宣扬霸道。又想起,自己还没“满月”时,就被父母等长辈用衣物包裹着,冒着潇湘夜雨,钻进湘南的山沟中,以躲避上述“龟孙子”的祖辈们的追杀。由厌恶进而憎恨起这些“加崩泥斯”来。
回住处当晚,小李告知,夏威夷岛上的火山喷发了。T庆幸自己没有去冒这个风险。
两天后,我和T想去“波里亚西亚文化中心”观光,去乘巴士坐反了方向,又在珍珠港门前那站下了车,再次陷入进退维谷中。此时,又遇上了一群日本女学生。T拿出地图比划着问,她们都很认真地想帮忙。其中,尤以一位个子最大的女孩最真诚,也最稚气,尽管她想帮忙却帮不上忙,却使我因感动而冰释了前述情绪。
一位由温哥华独自来夏旅游的加藉华人小任,(也许是按国际惯例)从对面楼上拿着她买来没做完的食品,送给我们这两位老“同胞”。她同房的一位漂亮的日本女孩也过来向我们用汉语说“你好”、“再见”,然后去给小任饯行。尽管小任告知,这日本女孩想嫁给美国大兵。我也礼尚往来地与她“沙约啦啦”。
入住第三天,我们房间里屋的两名洋女也走了。我对面的下铺上,又来了一位白人“老青年哥哥”,却戴着黑色假发。他很友善地与我们点头示好,每天早晨都用磁卡打电话,却从不吃旅舍的早餐。租了一辆电动单车,忙忙碌碌地出进,却又不麻烦别人,弓着背擒着电瓶上下楼直到晚上才消停,摘下假发,露出稀疏的白发赤膊上床,睡前屡屡请我们吃他买来的大包小块巧克力。T以为此人有70多岁了。我在纸上与之“笔谈”沟通,才知道此人比我还年轻四岁。T也为自己比这位同龄人显得年轻而自得,离夏之前,与之合影留念。那天,我的床位上又住进了一位年轻的洋女,T马上以“前后同房”的理由,与这位美女合影。我也为留在夏威夷的室友杰尼、伊万们“男女搭配,旅游不累”而感到高兴。